光的研究 圣焰剑士学院占地很广，但房舍却不多。学院内的大片草地就是剑士学徒们的训练场，学院创立者只留了一条规定：学院学生每人每天必得训练超过八小时。无论是夏日炎炎还是风霜雨雪，这条雷打不动的规定都在持续着。创立者也只留下了一种特殊情况可以免于练习：当兵临城下时，所有学员不论年龄都必须提剑上城携防。 正是因为院规的严苛，圣焰学院每一届都会出几个出色的剑士，而正是因为他们，圣焰在圣联这个只重视神圣骑士的国家里也有着不小的名气。 彼得和小混蛋（应该叫叶空了）都很快适应了这里的环境。彼得不用再出去干活，每天练习的时间有增无减，受的伤也一点不比以前少，不过还好有劳伦斯爷爷帮他治疗，他的身体依旧结实没出什么问题。而他的刻苦引起了另两个学员的注意，三个人一来二去成了朋友，彼得也不再总是一个人苦练了。 学院的住房都做成了小院的形式围在草地周围，叶空和劳伦斯爷爷两人就住在其中一个小院里。这院子只有三间屋子，分别是叶空和爷爷的住房，以及一间小教堂。叶空每天跟着爷爷学习圣经（那个世界不同于我们的世界，所以那圣经也与现实中的圣经有所不同），然后又在自己的房内进行魔法实验，每天都忙得不亦乐乎。爷爷房内书架上各式各样的书籍也让天生就喜欢学习的他大开眼界。唯一让他觉得麻烦的就是，爷爷每天都要为他洗礼，每天傍晚饭后他都必须洗好澡穿好衣服到教堂里静坐两个小时，而且还什么都不能想。 叶空却不知道，真正烦恼的人应该是劳伦斯。劳伦斯第一次看到他时，就看出他受过诅咒，但老牧师却没想道这诅咒会这么强大。他本以为凭借自己的光明神力，不出一月就能化解绝大多数诅咒，可现在他已经连续为叶空洗礼两个多月了，叶空身上的诅咒竟完全没有削弱的迹象。这个月来，劳伦斯几乎每天都在为这件事忧心，若是自己不能消除那诅咒，它很可能会毁掉这个善良孩子的。 此刻劳伦斯只得从另一个方向着手了：若是能让叶空自己学会使用光明力量，自己运用这股力量来排斥那诅咒，再加上劳伦斯的帮助，应该能够将它化解掉的。 于是他叫来了叶空，向他道：“孩子，想不想学我的光明力量？” 叶空点点头。 劳伦斯接着道：“那你可要看好了。”他说着伸出了左手，他的手心很快地亮起了一阵白光，白光越来越亮，到后来直刺得叶空睁不开眼睛，他赶忙将手挡在了眼前。 过了一会儿，白光消失了，劳伦斯缓缓地向叶空问道：“孩子，感觉到什么没有？” 叶空低头想了想，那白光中似乎有些什么，但他却完全说不出来，只得摇摇头。 劳伦斯叹了口气，这两个月来他也看得出叶空没有当神官的天赋。只是因为他身上的诅咒，劳伦斯不能放弃。他于是道：“光明力量是来自于对光明的向往和追求，只有绝对信奉上帝的人才能很好的运用这力量。我教你的圣经你记住了吗？” 叶空答道：“记住了。” 劳伦斯道：“你只有努力去体悟书中所教授的信仰，才有可能掌握这光明之力……” 劳伦斯话还没说完，叶空却插话道：“可是，爷爷，读了圣经后我有个疑问。” 劳伦斯诧异道：“什么疑问？” 叶空道：“人真的是上帝造的吗？可是我以前从书上看到，有人说人和其他一切生物都是慢慢进化来的。” 劳伦斯这下更惊讶了，他急忙问：“谁的书里写的？” 叶空答道：“寒星。” 劳伦斯听说过这个名字，他问：“你说的是以前那个‘禁咒法师’？” 叶空道：“恩，但那些人的书里都叫他魔法科学家。” 劳伦斯叹了口气，他拂着叶空的头，苦笑道：“你知道的东西还不少呢。但是你可千万不能吧这些话拿出去说。” 叶空疑惑地问：“为什么？” 劳伦斯沉声道：“我们这个国家的人是信奉上帝的，任何违背上帝的言论都会被认为是邪说，异教徒是要被处以绞刑的。”劳伦斯已算是思想最开放的光明神信徒了，念了几十年圣经做了几十年牧师的他当然看得出圣经中也有着错漏，同样看得出光明信徒们所信奉的“绝对正义”的缺陷，而同时，他也对那些新兴的魔法科学家有些了解，知道他们的理论也有些可取之处。但是，劳伦斯更知道，那些所谓的“魔法科学家”毫无顾忌发表各种与光明教会完全对立的学说，这无疑是在冲击教会的权威，几乎可以预见这样下去会引起的思想界的斗争，而这一斗争则很可能会引起国家间的战争。持续了三百年的圣战完结还不到二十年，这世界可经不起再次的战争了，而为了避免它，劳伦斯和其他许多中立人士都只能尽量压抑新思想的泛滥，希望新旧两种认知能经过长时间的磨合共存下来。（我们当然知道这想法是不太现实的） 叶空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却还是有些不服气地道：“可是，根本就没有人真正见到过上帝，没人知道他的样貌，谁也不能证明他的存在啊。” 劳伦斯道：“但是上帝是一定存在的，赋予我们天师军团领导者伟大的光明战神米伽勒大人遵从上帝的教诲，而且即便是已堕入地狱的双王堕落之王路西法和恶魔之王撒旦也同样能证明上帝的存在。” 劳伦斯突然意识到这番谈话已经有些大逆不道了，让叶空这么小的孩子去思考这些问题可不好，他于是道：“孩子，别整天想这些问题了，你先想一想怎么使用光明之力吧。” 叶空点点头，慢慢走出了教堂。 叶空早已像他最崇拜的魔法科学家寒星一样养成了在自己的实验室里研究的习惯，叶空很快回到了他自己的房里。各式各样的实验用具乱七八糟地摆放在房内占据了大半的空间，而为了能够睡觉，他的床反而被放在了门口。 叶空开始思索刚才爷爷示范的那种白光，到底怎么才能做得出那种光线呢？他很快的摆弄起了自己的东西。叶空完全没能理解劳伦斯的意思，光明之力出自对神的信仰，可不是他用实验做出来的。 不过光明之力他虽做不出来，会发白光的东西他这里却也有几样。叶空发现一些特别的金属在燃烧时发出的光颜色不同，除了普通的黄色，还有红、蓝、紫各种颜色，而其中就有一种轻质金属发出的就是白光。 叶空高兴地拿着他的发现去给爷爷看，换来的当然只是劳伦斯无奈地苦笑。劳伦斯这下真有点没办法了，连神都不相信的叶空又怎么可能运用得了魔法力量呢。劳伦斯还发现，叶空体内那强大的空间异能也似乎排斥了其他能量进入他体内，使得他不仅学不了光明之力，连魔法也使用不了。劳伦斯原想让他自己体悟光明之力，从而对体内的诅咒产生排斥，可是现在却难在叶空的悟性和特殊体质这两个问题上了。劳伦斯仍然不想放弃，他只能让叶空自己继续去感悟。但他也知道自己不能在提示更多了，能不能成功就看叶空自己了。 本以为有点成就的叶空只得缓缓向外走去，当他走到门口时，劳伦斯却忽然想起什么似地叫住了他，道：“你先别忙着回去，先将我准备的饭菜送到雷琪儿那里去。今天是她的生日，你去陪陪她。今天的她可能会有点生气。” 叶空应了一声，端着饭菜走了出去。他显然不知道每年这一天雷琪儿都将自己锁在屋里不肯吃东西的。 雷琪儿这次没有把自己锁在屋子里，却一个人抱着剑坐在院子里发呆。她和院长都是单独一人住一个院子的。除了负责打扫的仆人外，只有劳伦斯或叶空会到她的院里来。叶空一走进院里就看见了正发呆的雷琪儿，但他却没跟她说话，而是先自顾自地走进房里放下了饭菜，然后才折返回来，向她道：“雷琪儿，吃饭了。爷爷亲自给你做的。” 雷琪儿像往常一样毫无反应，雷琪儿可以对别人视若罔闻，性格孤僻得许多人都难以接近。但即使她真是聋子，也不能忽略叶空的存在，因为他更可以不厌其烦反复一句话无数遍直到他说话的对象听懂为止。他重复道：“雷琪儿，吃饭了。爷爷亲自给你做的。” 雷琪儿仍旧没反应，十秒后叶空又重复道：“雷琪儿，吃饭了。爷爷亲自给你做的。雷琪儿，吃饭了。爷爷亲自给你做的……” 天地间仿佛只剩下这对活宝在这里坚持着，一个坚持沉默不语，一个坚持没隔十秒就重复一次刚才的话。虽然不说话的人要轻松些，但自从叶空却一次都没输给过雷琪儿。雷琪儿可以不理他的话三十次、五十次甚至这一次更突破了一百次的大关，但当叶空声音开始沙哑了的第一百三十几次时，雷琪儿终于开口了，她轻声说了两个字：“不吃。” 叶空仿佛对自己沙哑的声音完全没感觉，诧异地道：“为什么呢？爷爷说今天是你的生日啊。我听说就算最穷的人家，到了孩子过生日时都吃得很好的。” 雷琪儿冷冷地道：“但是我本就不该有生日，本就不该出生。” 叶空似乎有些明白了她的意思，他想了想，道：“可是有生日总比没有的好吧。” 雷琪儿抬头正想反驳，却忽然意识到眼前这男孩似乎就是没有生日的。她又低下了头，道：“一出生就害死了母亲的人本就不该出生。” 叶空道：“出生了总比没有出生的好吧。而且，有母亲的人总比没有母亲的好吧。” 雷琪儿忍不住问道：“你真的连你母亲是谁都不知道？” 叶空苦笑道：“从能记事开始我就是一个人生活在城边那栋破屋子里，又怎么可能知道母亲的事呢？” 雷琪儿轻声道：“你没有家，所以也无法理解我，我的家根本就不算是个家。” 叶空道：“可是有家总比没有的好啊。而且，我现在也有家了啊，我觉得这个家很好啊。我还有了很多家人，有爷爷、彼得，有你，还有学院里其他的人。” 雷琪儿一下子把头埋得更低了，嗔道：“谁跟你是一家人了！” 叶空道：“爷爷说我们大家聚在这个学校里就是一家人了，是要互相帮助的。总之就是，是一家人总比不是的好。” 雷琪儿忽然起身，道：“好了，好了。你怎么老说这句话呢？”她说着向屋里走去，到了门口却忽然回过头来，向叶空道：“好吧，算你说的对。你来了总比没来的好，进来一起吃饭。” 叶空回到爷爷身边时，爷爷问道：“她吃了吗？” 叶空回答：“吃了，我跟她一起吃的。” 爷爷立即笑了，道：“你这孩子还真不错，连雷琪儿都说得动。她以前这一天都是不吃东西的。” 叶空问：“今天是她的生日，她为什么还不吃东西呢？” 爷爷没有回答，他很快转换了话题：“对了，孩子，你应该不知道自己的生日是哪天吧？”叶空不能否认。 爷爷笑道：“那不如就把今天当作你的生日吧，好吗？这样你和雷琪儿就是同一天生了，你们都不算是很幸运的孩子，更该好好相处才是呢。”叶空又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第二天，叶空又投入到了他对光的研究中，他始终不明白爷爷到底要他去领悟什么，糊里糊涂想了半天后最终认定，一定是自己做出的白光不够亮，不像爷爷发出的那么刺眼，才得不到他的认同。他于是很快工作起来，他要做出比之前的更亮上百倍的白光。 买材料、提纯、制作，叶空这一忙就是一个多月，专心致志的人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的。劳伦斯这一个月来都缩在自己房里摆弄那些瓶瓶罐罐，知道他离光明之力越来越远了。可是老牧师看着他那兴奋的样子，又不忍心打断他：叶空毕竟还是个孩子，现在能活得快乐就尽量更快乐了一点吧，至于光明之力，就尽人事听天命吧。 叶空终于完成了他的研究，这一天晚上，他拉着爷爷去看他的发明。劳伦斯也有些好奇他到底做出了什么东西，叶空年纪虽小，却是个天才发明家，他能做出来的东西许多大魔法师也未必做得出来。 当劳伦斯猜测时，他眼前忽然闪过一个笔直冲向天空光球。他立即抬头望向天空，只见那散发着耀眼白光的光球忽然在空中爆成几块，更为耀眼的白光瞬间映亮了他们所在的这片空地。然而光球并未就此消散，几个小光球再次爆裂，白光映亮了整个天空。瑟斯之城被完全笼罩在了白光之下，城里的人们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光芒惊呆了。有人以为是天使带来了福音，做了亏心事的人则感觉是触怒了上帝，少数几个见过世面的人物则立即想道了一个神迹：天堂之光。 叶空当然不知道其他人的想法，他此刻正充满期待地看着爷爷，问：“爷爷，这是不是光明之力？” 劳伦斯想了一会儿，终于摇了摇头。 叶空毕竟是个孩子，他为之努力多时的期待落空了，兴奋的脸一下子沉了下去，头埋得很低，眼睛里也有了泪水。 “不过，”劳伦斯很快拂着他的偷，温和地笑道：“这却是个很不错的焰火嘛。孩子，能不能也教教我呢，我们一起做一个更漂亮的到圣诞前夜放吧，好不好？” 叶空立刻转悲为喜，忙不迭地点头，一时间心里满满的很舒服。不管需要多少努力，不管付出多少，只要能得到爷爷的肯定，叶空就很满足了。 劳伦斯也温和地笑着，但此刻的他却被叶空的发明提醒了，他想到了另一种解除诅咒的方法。叶空当然不知道爷爷心里的想法，也不知道老人为了他，下了多大的决心。